编译：Block unicorn

前言

山姆·奥特曼（Sam Altman）坐在加利福尼亚州欧文市的一群 Boost Mobile 高管对面。那是 2005 年，他只有 19 岁，穿着宽松短裤，盘腿坐在办公椅上。高管们满脸质疑。

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像是还在上高中。

Boost 的业务发展主管洛威尔·温纳（Lowell Winer）那天早上接到电话时，完全不知道奥特曼是谁。这位名为 Loopt 的小型初创公司的年轻 CEO 急切地要求会面。当时，Boost 距离与另一家公司签订基于位置的移动功能合同只有几天时间。

但奥特曼彻夜未眠，开发了一个粗糙的应用程序版本，以便在 Boost 的网络上运行。他搭上了最早的航班。在走进会议室的 30 分钟内，他说服了他们放弃现有交易，转而与他的公司签约。

如今，40 岁的他掌管着 OpenAI，这家开发了 ChatGPT 的公司，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 AI 研究机构。他在 OpenAI 的决策，影响着数百万人与人工智能的互动方式。

但从那次 Boost Mobile 会议到领导 AI 革命的道路并非一帆风顺。奥特曼曾被自己创立的公司解雇，面临过前盟友的诚信指控，还经历了差点摧毁 OpenAI 的董事会政变。

奥特曼崛起的中心问题是，我们能否信任一个如此渴望权力的人来监督可能重塑文明的技术。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需要了解他的历程。

八岁学会编程的孩子

山姆·奥特曼于 1985 年 4 月 22 日出生在伊利诺伊州芝加哥的一个犹太家庭，不久后全家搬到密苏里州圣路易斯。他的母亲是一名皮肤科医生，父亲是房地产经纪人。山姆是四个兄弟姐妹中的长子，家庭看似稳定，属于中产阶级家庭。

八岁时，他收到了他的第一台电脑——苹果 Macintosh。他很快学会了编程和拆解硬件，试图理解一切的底层原理。

Macintosh 对他来说不仅仅是爱好。在 1990 年代的保守中西部地区，作为一名同性恋者成长，奥特曼在技术中找到了避风港。电脑不会评判，它只对逻辑和技能做出反应。

在圣路易斯著名的私立学校约翰·伯勒斯学校，奥特曼作为一名才华横溢的辩手和学生领袖脱颖而出。他在一次学校集会上站出来，公开宣布自己是同性恋，这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当一些学生以宗教为由抵制关于同性恋的集会时，奥特曼公开与他们对抗。

他的英语老师安迪·阿博特（Andy Abbott）回忆，年轻的山姆在尝试的每件事上都表现卓越。阿博特说：「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家伙在大多数事情上比我们大多数人都强。」即便在青少年时期，他似乎就充满了自信。

阿博特希望奥特曼成为一名作家，而不是进入科技行业。「我记得我当时想——说实话，我挺尴尬的——我希望他别从事科技行业。他太有创造力了。」

但奥特曼的目标是硅谷。2003 年，他进入斯坦福大学学习计算机科学，追随了许多科技企业家的足迹。当时，硅谷在经历互联网泡沫破裂后正进入新一轮繁荣周期。

在学业进行了两年后，奥特曼从斯坦福辍学。他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你的手机能告诉你朋友何时在附近，那会怎么样？2005 年，在 iPhone 问世之前，Loopt 的目标是利用 GPS 坐标将用户与社交网络中的人联系起来。但问题是，这项技术当时几乎不存在。

奥特曼申请了 Y Combinator 在马萨诸塞州剑桥的第一批项目。Y Combinator 的负责人保罗·格雷厄姆（Paul Graham）和杰西卡·利文斯顿（Jessica Livingston）立刻被奥特曼的成熟气质所震撼。格雷厄姆后来写道，在见到他的三分钟内，他就想：「啊，这一定就是 19 岁的比尔·盖茨的样子。」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奥特曼和其他七位年轻创始人在格雷厄姆的家中一起努力，试图打造至少能让创始人靠泡面生存的公司。早期 Y Combinator 的这一批最终孕育了像 Reddit 和 Twitch 这样的知名公司，但奥特曼从第一天起就格外突出。

2007 年，奥特曼与史蒂夫·乔布斯一起出现在苹果开发者大会的舞台上，展示在刚推出的 iPhone 上运行的 Loopt。他当时穿着两件叠穿的 Polo 衫，上面是亮粉色，下面露出荧光绿的领子。这个时尚选择颇具争议，后来还成为了科技圈的模因话题。

格雷厄姆在此期间在其颇具影响力的博客上多次称赞奥特曼，形容他拥有「如此强大的意志力，以至于他能够得到他想要的任何东西」。

2009 年，格雷厄姆投资 Stripe 时，邀请奥特曼加入。奥特曼开了一张 1.5 万美元的支票，购买了该公司 2% 的股份。

但 Loopt 本身却在逐渐衰落。尽管募集了超过 3000 万美元的风险投资，这款应用始终未能找到产品市场契合点。2012 年，奥特曼将公司以 4340 万美元卖给了 Green Dot 公司，这个价格仅略高于投资者的投入。按照硅谷的标准，这堪称失败。

然而，奥特曼却「失败向上」。2014 年，当格雷厄姆想要从 Y Combinator辞职时，他只考虑了一位接替他的候选人。

29 岁的奥特曼成为了 Y Combinator 的主席。他的战略是大举扩张。YC 大幅增加了接受的初创公司数量，并募集了 7 亿美元用于投资校友公司。他还在奥克兰启动了一项全民基本收入实验，定期发放无附加条件的款项。

风险投资巨头马克·安德森（Mark Andreessen）表示，在奥特曼的领导下，「YC 的雄心壮志提升了十倍。」到奥特曼卸任时，YC 的投资组合总估值已超过 1000 亿美元。

OpenAI 的豪赌

2015 年底，仍在掌管 Y Combinator 的奥特曼召集了硅谷最成功的一群人，共同创立了 OpenAI。他们的目标是打造造福人类的人工智能。

包括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彼得·蒂尔（Peter Thiel）、里德·霍夫曼（Reid Hoffman）和格雷厄姆在内的支持者承诺投入 10 亿美元，资助这个非营利研究实验室。

问题在于人才。谷歌控制了全球约 75% 的顶级 AI 研究人员。于是，奥特曼和马斯克组织了一场私人晚宴，邀请了他们能招募到的最优秀的 AI 专家。他们列出了十位最想聘请的研究人员，最终成功聘用了其中九位。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OpenAI 作为一个研究机构低调运行。但奥特曼意识到它需要转型。2019 年，他从 Y Combinator 辞职，成为 OpenAI 的全职 CEO。该组织进行了重组，创建了一个「有限利润」子公司，既能吸引投资，又在理论上维持其非营利使命。

这一结构变化后来引发了争议，批评者认为这背叛了 OpenAI 的创始原则。但对奥特曼来说，这是务实的必要之举。先进 AI 研究需要巨大的计算资源，而这需要巨额资金。

突破发生在 2020 年，GPT-3 问世，这是一个能生成类似人类的文本、翻译语言并总结复杂文档的语言模型。随后是 DALL-E，它能根据文本描述生成图像。这些工具给人工智能研究人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在很大程度上仍停留在学术层面。

ChatGPT 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2022 年底，OpenAI 向公众发布了 ChatGPT。其反响是硅谷前所未见的。这款聊天机器人不到两个月就达到了 1 亿用户，成为历史上增长最快的消费者应用。比 Facebook、Google、Instagram、TikTok 都要快。

这一成功甚至让奥特曼自己都感到震惊。据格雷格·布罗克曼（Greg Brockman）透露，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大多数工程师都反对开发一个简单的聊天机器人，认为这不值得花时间。奥特曼否决了他们的意见。他的直觉被证明是正确的。

ChatGPT 展示了 AI 从研究实验室走向了任何人都能使用的实际应用。这一成功将奥特曼推向了全球聚光灯下。他在美国国会就 AI 监管作证，并成为 2023 年《时代》杂志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

但随着曝光度增加，审查也随之而来。2023 年 11 月，这种审查演变成了危机。

十一月的五天

2023 年 11 月 17 日，星期五，OpenAI 董事会突然解雇了奥特曼的 CEO 职务。董事会声明称，奥特曼「在与董事会的沟通中并非始终坦诚，阻碍了董事会履行职责的能力。」

几小时内，数百名 OpenAI 员工签署了一封公开信，威胁要辞职并追随奥特曼前往微软，微软为他提供了一个领导新 AI 研究部门的机会。

这场危机暴露了 OpenAI 内部关于其使命和方向的深刻分歧。包括联合创始人伊利亚·苏茨凯弗（Ilya Sutskever）、学者海伦·托纳（Helen Toner）和塔莎·麦考利（Tasha McCauley）在内的董事会成员认为，公司已经偏离了其非营利使命太远。OpenAI 最近的开发者大会上，奥特曼宣布了多项商业产品，这似乎成了导火索。

托纳甚至发表了一篇批评 OpenAI 安全措施并赞扬竞争对手 Anthropic 的论文。据报道，她曾表示关闭 OpenAI 可能是实现保护社会使命的最佳方式。

在接下来的五天里，科技界实时见证了一场董事会戏剧。微软 CEO 萨蒂亚·纳德拉（Satya Nadella）在幕后进行调解。主要投资者推动奥特曼回归。董事会短暂聘请了 Twitch 的 CEO 埃梅特·希尔（Emmett Shear）作为临时 CEO，但随后又改变了决定。

11 月 22 日，奥特曼重返 CEO 职位。解雇他的董事会也辞职了。一个由经验丰富的科技高管组成的新董事会接任，包括前 Salesforce 的 CEO 布雷特·泰勒（Bret Taylor）和前财政部长拉里·萨默斯（Larry Summers）。

然后是与埃隆·马斯克的战争。

奥特曼职业生涯中最复杂的关系或许是与埃隆·马斯克的关系。两人共同创立了 OpenAI，怀着对 AI 安全发展的共同愿景。然而，随着 OpenAI 从纯非营利组织演变为混合结构，这种伙伴关系逐渐恶化。

马斯克于 2018 年退出 OpenAI 董事会，理由是与特斯拉自身的 AI 工作存在利益冲突。但他对 OpenAI 方向的批评日益加剧，认为该组织背弃了其创始原则。

2024 年，马斯克对奥特曼和 OpenAI 提起了两起独立的诉讼，指控其欺诈、违约以及优先考虑商业利益而非安全。他开始在 X（前 Twitter）上公开称奥特曼为「Scam Altman」（欺诈奥特曼），并推出了与 OpenAI 直接竞争的 xAI。

法律纠纷仍在继续。马斯克主张提高透明度和开源开发，而奥特曼则认为，商业可行性对于资助先进人工智能研究所需的巨额投资至关重要。

备受争议的身份项目

在领导 OpenAI 的同时，奥特曼于 2019 年共同创立了另一个雄心勃勃的项目：Worldcoin，后更名为 World Network。该项目旨在通过扫描人的虹膜创建一个全球数字身份系统。

这个概念解决了奥特曼认为的一个关键问题：在高度发达的 AI 时代，如何证明一个人是人类？解决方案涉及一种名为「Orbs」的专用设备，扫描虹膜以创建独特的数字身份。每个验证通过的人都会收到加密货币代币。

截至 2025 年，World Network 已实现惊人的规模，在 160 个国家拥有超过 1700 万名验证用户。但该项目也引发了激烈争议。隐私倡导者担心生物识别数据的收集。欧盟、肯尼亚等地的监管机构对其进行了调查或临时禁止运营。

批评者认为该项目具有反乌托邦性质，特别是在发展中国家，用户可能并未完全理解其含义，却以少量金钱换取生物识别数据。支持者则反驳称，World Network 生成的是加密哈希而非存储实际生物识别数据，且随着 AI 的发展，验证人类身份将变得越来越重要。

该项目在财务上也取得了显著成功。2025 年，伴随着财政公告和新伙伴关系的建立，WLD 代币价值激增。但监管挑战依然巨大。

温和的奇点

尽管存在争议，奥特曼依然专注于 OpenAI 的使命和他对 AI 未来的愿景。2025 年 9 月，他发表了一篇题为《温和的奇点》（The Gentle Singularity）的文章，称我们已经越过了 AI 发展的「事件视界」。

他的预测：

• 2025 年：能够进行真正认知工作的 AI 代理出现

• 2026 年：AI 系统开始产生新的科学见解

• 2027 年：机器人开始执行复杂的体力任务

• 2030 年代：智力和能源成为丰富的资源

奥特曼设想了一个未来，通过 AI 增强，个人生产力将大幅提升，从而在从物理学到太空殖民的各个领域实现突破。他押注先进 AI 将解决我们目前认为无法解决的问题。

为了实现这一愿景，OpenAI 计划进行总额达 8500 亿美元的基础设施投资，包括与甲骨文（Oracle）和英伟达（Nvidia）的合作。这些投资将使 OpenAI 的建设成为科技史上最大的资本支出之一。

尽管作为 OpenAI 的 CEO 名声在外，奥特曼在公司中没有持有任何股权。他估计 18 亿美元的财富完全来自他的投资组合，涉及超过 400 家公司的股份。

他的一些著名投资：

• Reddit：从 5000 万美元投资中获得约 7 亿美元的股份

• Stripe：他最初投资 1.5 万美元，现在持有 2% 的股份，价值数亿美元

• Helion Energy：核聚变初创公司的主要投资者，估值 54 亿美元

• Airbnb：对房屋共享平台的早期投资

奥特曼的投资哲学强调「硬科技」公司，专注于解决具有重大影响潜力的技术难题。这种方法使他成为硅谷最多产的个人投资者之一。奥特曼还是 Helion Energy 的主席，并投资了下一代核系统公司 Oklo Inc.。他的兴趣从 AI 到能源再到长寿研究，反映了他相信技术能解决人类最大挑战的信念。

奥特曼在 OpenAI 的决策不仅影响股东或员工，还影响着人工智能的发展及其如何融入人类文明。

1945 年，有一张 J·罗伯特·奥本海默（J. Robert Oppenheimer）站在新墨西哥沙漠中观看第一次原子弹试验的照片。他后来回忆说，当时他想起了印度教经文中的一句话：「现在我已成为死神，世界的毁灭者。」

山姆·奥特曼在谈论 AI 时不会引用古老经文。他更可能提到效率指标或资本部署策略。但这种相似性难以忽视。他正在构建可能重塑文明的东西，而他穿着宽松短裤，用 iPad 工作。区别在于，奥本海默拥有曼哈顿计划的保密性和政府监管。奥特曼则拥有风险投资、7.6 万美元的薪水，以及一个曾经解雇过他的董事会。

历史将铭记他们中的一位，将其视为原子时代之父。至于奥特曼究竟是哪位之父，目前尚无定论。

这就是关于奥特曼的故事，我们下一篇文章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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